徐先生,我好像从没告诉过别人,我爱过你这

文

红耳兔小姐姐

文中插图：电影《一生一世》

讲故事，看人生。大家好，我是红耳兔小姐姐，欢迎收看今日的故事。

1

从前我跟徐扬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，他说，韩甜，做我老婆吧。

我高兴地抬起头说，好啊，那我现在就嫁给你。

徐扬拿来一块红布盖在我头上。

我不喜欢，就自己回家翻了一条白色公主裙，头上别了一块白纱巾，还穿上我妈的高跟鞋。

高跟鞋可真难穿，我几乎是一瘸一拐地走到徐扬跟前。他却坐在桂树下睡着了。

我摇醒他。他起初有些迷茫，然后看着我笑，缺牙的嘴巴一直漏着风。

我也笑了，笑弯了腰。

路过的大人更是笑岔了气。

电线杆上有成群的麻雀在叽叽喳喳。

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星星点点地洒下。

风穿过弄堂，越过屋顶，折弯桂枝，撞在我和徐扬的身上。

我闻到桂花的芬芳。

很多年后，我都一直记得，家乡的风是有香味的。

还有徐扬的笑，像午后的阳光，暖暖的，碎碎的，亮亮的，照进我的心底。

往后无论过了多少岁月，只要回忆起往事，这一幕就会精准回放在我的脑海里。

像是一部历久弥新的老电影。

2

徐扬跟我同岁。

两家的父母在年少时都是旧识，各自结婚生子后又凑巧搬到一处成了邻居。

房子是一家工厂的宿舍楼。宿舍楼下的大院里种了一棵老桂树。

我和徐扬时常在桂树下面看蚂蚁，玩泥巴，捡桂花回家给妈妈做甜饼。

大约六岁时，徐扬的爸爸调侃说，甜甜，长大后嫁给我们家徐扬好不好。

我昂起头毫不犹豫地说，好呀。

身边的大人都开始笑。

我妈也在一旁笑得无可奈何，说，我们家丫头真是不知羞啊，说让嫁人，就赶紧答应，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。

我就扭头看徐扬。

徐扬笑嘻嘻地说，我也很喜欢韩甜。

我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。

后来就有了那一次桂树下的小小婚礼，我成了徐扬的小小新娘。徐扬用泥巴捏了一个城堡，阔气地说要在这里娶我过门。

小小的我们，没有牵手，没有誓言，只有彼此的笑惊动了成堆的桂花簌簌往下掉。

那是多么美的一场桂花雨啊。

3

十三岁，我们上初一，同校不同班。

那时我们都长大了，但又不够大，日子因为日复一日的学习而变得忙碌而平淡。

徐扬从一个调皮的小男孩长成了玩世不恭的少年，虽然成绩很好，但喜欢偷偷在课堂上看武侠小说，喜欢窜到我家打游戏。

通常我乖乖地坐在书桌前写作业。他玩游戏玩到无聊后，就开始跟我讲新看的小说，新玩的游戏，还有新的八卦。

他的八卦一开始还是，他班上哪个男生考试作弊呀，哪个女同学给他写小纸条啊，还有哪个老师讲课很搞笑。

后来有一个名字被频繁提及，是一个女生，叫郭媛。

他说那个女生可坏了，仗着是班上的纪律委员，天天跟老师打报告，害他小说都被收走了好几次。

我说，那你上课就不要看小说啦，自己做错事还怪别人。

徐扬抓抓头说，可是她不凶人的时候，还是挺可爱的。

第一次听见徐扬夸赞其他女生，我心底一阵别扭，就扭头不理他。

徐扬又趴在沙发看了一会小说，然后睡着了。

睡觉的徐扬有些不真实，我走过去给他盖了一件外套。

他翻了翻身，嘴里嘟囔出一个名字。

……郭媛。

4

后来没有想到，我会和郭媛成为朋友。

那是初二，学校把各班成绩前五名的同学汇集在一起，组成一个重点班。

我和徐扬又碰在一起。

开学的第一天，我和徐扬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，这时有一个女生迎面走过来。

徐扬突然跟我隔开了一米多的距离，昂首挺胸，表情严肃。

这样的徐扬让我觉得很陌生。

那个女生也看见了徐扬，就淡淡地打个招呼，说，徐扬，早。

徐扬也一本正经地说，郭媛，早。

我猝不及防地被钉在原地。

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郭媛。

后来很巧，老师随机分配座位，我和郭媛成为了同桌。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姑娘，学习超级努力，对人谦和有礼。

我们很快打成一片。

徐扬经常来找我，不是借橡皮，就是抄笔记。可是我悄悄翻了他桌子，发现一大块橡皮正好好地躺在他的笔袋里，笔记也记得很工整详细。

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有一回，我下课去上厕所，回来的时候，徐扬正坐在我的位置，拿着一本书给郭媛讲题。

郭媛时不时点点头，原本白皙的脸蛋有些绯红。

我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他们跟前。

他们两人同时惊慌地站起身，书被推倒在地，“啪”地一声，震进我的心底。

有些故事，正在悄悄开始，而我和徐扬的故事，在徐徐落幕。

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。

5

后来，我和徐扬还有郭媛，成了固定三人组。

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。我想我的作用，应该就是给暗生情愫的两人打掩护，而我乐意继续混在这个小团体里，也是因为不甘心。

我从穿开裆裤时起，就认识了徐扬，我清楚了解徐扬的一切喜恶，凭什么是我先退出。

可是，徐扬跟郭媛的暧昧，在与日俱增。

徐扬会清楚地记得郭媛的生日，却把我的生日抛掷脑后。

徐扬会主动给郭媛带早餐，而我主动跟他提起，让他带学校门口的大包子，他都是好几天后才想起来。

我好难过。

记得那时《仙剑奇侠传》正流行，所有人都在讨论赵灵儿和李逍遥。

我在家一遍又一遍听着《一直很安静》，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林月如，在三个人的电影里，不配有姓名。

初中的时光好漫长啊，漫长到我都忘记了很多细节。

只记得在一个薄雾初升的清晨，我背着书包走在一个巷子口，看到了徐扬和郭媛。

两个人是牵着手的，走得摇摇晃晃。

我跟在两个人身后，走了好久。

等到了学校的时候，我在门口买了一个大包子，一边哭一边吃。

后来薄雾把我的头发打湿了一大片。

6

可是后来，郭媛先退出了，因为初中毕业后她父母移民，把她带去美国念高中。

我和徐扬去机场送她。郭媛的父母也在。

什么话都不能说，什么事情也不能做，甚至连离别的伤感都不能表现得太浓烈。

郭媛跟父母介绍说，这是徐扬，这是韩甜，我最好的朋友。

徐扬礼貌地同她父母问好，然后拍了拍郭媛的肩膀，假装洒脱地说，祝你学业有成，前途似锦。

好老套的话哦。

我送了一支钢笔给郭媛，嘱咐她要经常写信，然后拥抱了她一下。

飞机轰隆隆地冲上云霄，我看见徐扬瞬间红了眼眶。

回来后的徐扬，变得沉默寡言，变得奋发图强。

那时我们上了同一所高中。高中的学业既枯燥又辛苦，徐扬成了全校第一。

他本来就很聪明，只是从前不把聪明当回事儿。

我也很努力，但总是追不上他，名次只能在前五十名混着。

有一次，老师问他以后想考什么大学。

徐扬笑笑说，美国的。

老师惊讶地说，真没想到呢，是你父母一早就安排好的吗？

徐扬笑笑没有讲话。

我在一旁，把书翻了一遍又一遍，心烦意乱。

周末，我跟徐扬说，今天来我家吃饭吧。

徐扬说，算了，我还要准备英语考试呢。

晚上，徐扬家的灯亮到很晚，我也坐在窗边陪到很晚。

从前徐扬捏了一座城说要娶我进门，如今徐扬自己活成了一座空城，在等着真正的主人归来。

而我，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徘徊在城外的局外人。

7

但徐扬出国的心愿，最终未能达成。

高三的时候，徐扬的妈妈生了一场大病，家里的积蓄都拿去看病了，实在供不起他出国念大学。

高考填志愿，徐扬去了北京。我也跟着去了。

虽然不是同一所大学，但只要离得近，我就很满足。

上大学的徐扬变得更忙，他说以后想保研去美国读书。

那时已经人手一部手机，我知道徐扬和郭媛已经恢复了联系。有一次，我还看见徐扬抱着一个巨大的玩偶熊走在路上。

熊很大，脚都快拖到地上

他一手抱熊，一手接电话，努力地摆出一个僵硬的姿势保护着大熊。

我在身后叫他。他回头，一脸汗水。

我说，幼稚鬼，还买熊。

徐扬嘿嘿笑说，这可是郭媛送的。

我说，那你拿回去，也不怕你宿舍人笑话。

徐扬说，怕什么，我女朋友送的，谁笑我揍谁。

我在大熊后面笑弯了腰，笑出了眼泪，然后瞄准大熊的眼睛，狠狠揍了一拳。

徐扬紧张地说，你干嘛打它？

我说，没什么，就是觉得这个大熊太可爱，适合拳击。

神经病。徐扬白了我一眼，转身走了。

我其实想说的是，谁抢走了我青梅竹马的恋人，我就揍谁。

8

但徐扬最终没有去成美国。

因为郭媛大四毕业后，很快跟另一个人订了婚。

其实有时候，命运早已在每个人的命盘上写好了结局，只等着我们一脚踏进去。

郭媛的父母去了美国做生意，需要人脉，需要资源，女儿的婚姻就是桥梁。

郭媛早早去美国念高中，然后念名牌大学，最后嫁人，都是命定之路。

听说未婚夫是个华裔富二代，比郭媛大三岁，是郭媛父母生意伙伴的儿子，很早就喜欢上了郭媛。

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，没有那么多纨绔的男二，等着男一去碾压。

男二人帅家富，深情不二，在二十出头的年龄，带着二十岁的郭媛，到处看世界。

那时，徐扬还在枕着玩偶熊睡大头觉。

玩偶熊当然敌不过一顿美味丰盛的晚餐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，还有四平八稳的未来。

最后郭媛给我写了信。

这些年，她隔三差五会给我写信，讲一讲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，以及她的孤独和无助。

但现在，她在信里，让我好好劝慰一下徐扬，不要冲动地来找她，大家好聚好散。

我拿着信去找徐扬。

他还在枕着玩偶熊睡大头觉，摇都摇不醒。大熊的脸被压得变形，巨丑。

宿舍的人说他昨天喝醉了，发了一晚上的疯，这会儿就是外星人光临地球，他都不会醒。

可是我分明看见他睫毛的抖动，还有湿漉漉的脸庞。

都说男人的伤心千万不要围观，不然会践踏他的自尊心。

我静悄悄地退出，一个人坐在小酒馆哭得比那玩具熊更丑。

爱情啊，好像从来都不会天遂人愿。

9

五年后，徐扬结婚了。

他读完本校研究生后，就留在北京工作，后来遇到了现在的女朋友。

朋友圈里有他们的合影。那姑娘身材高挑，气质温婉，站在徐扬身边，算是人间绝配。

我在一千多公里外的老家，隔着屏幕，送上一个大大的祝福。

那时我已经回老家当了老师，身边也已经有了一个敦厚温和的男朋友。

徐扬回老家办喜酒，儿时的朋友都聚齐了。大家晚上闹洞房。

在疯疯癫癫地一阵闹腾后，大家都累了，一群人东倒西歪地窝在徐扬家的客厅。

徐扬的一个发小喝得有些上头，大着舌头说，徐扬，你这小子有福气，当过两次新郎。

徐扬抓抓头说，乱讲什么，我这辈子就只结一次婚，好吧。

发小说，你忘了，六岁的时候，你用泥巴捏了一座城，说要娶韩甜过门的，当时我们大院的人都快笑疯了。

徐扬嘿嘿笑说，哎呀，百八年前的事情，我早就忘记了。人这一辈子，该忘记的就忘记，该珍惜的就好好珍惜，这才是爷们儿该做的事情。

我知道，他说的该忘记的人是郭媛，该珍惜的人是他的眼前人。

至于我和他的那段往事，只是一段回忆。

回忆没有任何力量。

男朋友突然凑过来说，还好你没有喜欢上徐扬，要不然就你们俩这青梅竹马的缘分，哪有我什么事儿啊。

我没有接话，只是静静笑着，笑出了泪。

还好，这部电影里，我一直没有姓名，这样，我才有机会成为另一部电影的女主角。

有名有姓，有始有终。

那么，祝你白头偕老，永结同心，早生贵子。我在心底默默说。

这样的祝福好老套好俗气，但好像所有人都是这样俗气老套地过完一辈子。

然后给它取个名字，叫人生。

红耳兔小姐姐，一个专写爱情故事的老少女，知乎十万赞情感答主。作品散见于《青年文摘》、《意林》、《哲思》和《女报》，喜欢的话，欢迎来找我玩~